給亞曼達──我們合作無間

被動抗爭的人要知道，他們就和從事破壞行動者一樣重要。
──《英國特別行動處（SOE）秘密行動手冊‧被動抗爭方法》

第一部 薇芮蒂

一九四三年十一月八日JB-S 寫於奧美市

我是個膽小鬼。

我想表現得很勇敢，也努力假裝自己原本就是如此。一直以來我都很擅長偽裝自己，在我人生之中的前十二年，我總會和我的五個哥哥們一起玩史特靈橋之役裡的角色扮演遊戲──儘管我是女孩，他們仍然讓我扮演據說是我們祖先之一的威廉．華勒斯，因為我慷慨激昂的戰爭演說最能撼動人心。天啊，上週我非常努力地嘗試，我的上帝，我真的很努力地嘗試過，可是現在我知道我是個懦夫。在我和親衛隊高級突擊隊長 馮林登上尉完成了那個荒謬的交易之後，我就知道我是個懦夫。而我將回答你詢問的任何問題，我會把所有我記得的事都告訴你，絕對包括每個枝微末節。

這就是我們的交易條件，我把它仔細地記錄下來，好讓自己能清楚地記在腦子裡。

「讓我們來試試看，」馮林登上尉對我說，「要怎麼做才能賄賂妳？」然後我回答我要拿回我的衣服。

以目前的狀態來說，這樣的要求似乎十分微不足道，我很肯定他原本期望我的答案會是某種更具反抗意味的事物──「給我自由！」或「勝利！」──或是某個仁慈豁達的請求，像是「別再玩弄那個法國抵抗組織 的可憐小伙子，讓他保留尊嚴、以一種慈悲的方式讓他死去吧！」或至少是某個和我目前的處境更有直接關聯的請求，例如「請讓我好好地睡一覺。」、「給我食物！」或「把我放下來！你已經把我綁在這該死的鐵柱上面，讓它緊緊貼著我的脊椎整整三天了！」其實我早就準備不吃不睡，就這麼直挺挺地耗上一陣子，只不過我並不想在只穿內衣的情況下進行──有時我的內衣又濕又臭，而且一直維持這個模樣真的非常尷尬。現在對我來說，法蘭絨裙和羊毛衣所能帶來的溫暖與尊嚴，遠比愛國心或耿直的人格更具價值。結果是馮林登把我的衣服一件一件賣回給我，當然，除了我的圍巾和襪子之外，因為那些東西早在之前就先被他們沒收，以防止我拿它們來勒死自己（我的確嘗試過）。那件套頭毛衣的代價是我得提供四組無線電密碼──包括一整組加密的詩句、暗語和頻率。馮林登直接將毛衣先賒給我。在那令人聞之喪膽的三天結束後，他們終於將我鬆綁，然後把毛衣放在我的牢房裡。一開始我還無法穿上那該死的東西，不過即使把毛衣像披肩那樣圍在頭上就足以令我感到欣慰。既然我好不容易穿上毛衣，我打算再也不要脫掉它。裙子和襯衫的代價比套頭毛衣少多了，而換回一隻鞋子只需要一組密碼。

總共有十一組密碼，最後一組原本要用來贖回我的襯裙。但我發現馮林登讓我用由外而內的方式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拿回來，所以每當我取回一樣衣物，就得再次經歷在眾人面前赤身露體地褪去所有衣物的折磨。他是唯一一個不看我的人，在我暗示他錯過一場精采好戲時，他就威脅要再度把我的衣物全部沒收。那是我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展示我遍體鱗傷的身軀，我希望他能好好欣賞自己偉大的傑作──特別是我的手臂──那也是我頭一次能自己好好地站上一會兒，關於這點我只想好好向他炫耀一番。總之，我決定不贖回襯裙，同時也省掉麻煩，免得我要再次脫光全身的衣服才能把襯裙穿上。我用最後一組密碼換來墨水和紙張供給──再加上一些時間。

馮林登說我有兩週的時間，而且我想要多少紙都可以。我要做的，就是供出在英國戰爭行動中我所能記得的每個細節，而且我即將要這麼做。馮林登很像虎克...